试过——”话音一顿,似乎不忍继续,半晌才接着道,“——没试过被锁在这笼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母受凌迟之刑,千刀万剐,血尽而亡。”
顾寒舟倏地身体紧绷。
“你博闻强识,必定知晓什么叫做凌迟——”皇帝目光空洞,佝着身子,在惨淡灯光之下,如一只漂泊世间的游魂,道,“浑身被缚在渔网里,一片一片地割肉。三千六百刀,从胸口到四肢,一刀刀血淋淋地切下,再削了双耳,挖了口舌,剜了双眼……几乎削成骷髅架子。直到挨了最后一刀,人才能断气。”
皇帝伸手去捉顾寒舟的手腕,探到他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肉里,沉声道:“朕当年并未亲见!然而七弟……就蜷在这笼子里,被逼着从头看到了尾。那年他甚至未满五岁。”
他攥住顾寒舟的手越收越紧:“七弟一滴眼泪未落!因为他……他早就没了泪。那年朕守着他好几日,他就像死了一样,不言不语。朕与他说话,他看也不看一眼;朕喂他喝水,喂几口进去,立刻呕出来……那老畜生——老畜生!”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顾寒舟手腕被掐出一圈青紫,却半点不曾呼痛。
面上的怒意逐渐沉淀,皇帝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神色。他沉声吩咐道:“这笼子尽快找人毁了罢,莫让七弟再瞧见了。”说话间,迈步带着顾寒舟走开,道,“此处大得很。”
讲完这句,并无其他话语,走马观花似的带着顾寒舟转了一圈。
石室中摆设的都是一架架残忍的刑具。架上光鞭子就有数十条,杖板棍棒若干,刀匕利器、枷锁镣铐、夹拶钉板、麻绳铁箍、火炉铁烙……各类器物,不一而足。
若说乃人间地狱,确是如此。
走完一轮,皇帝抱着顾寒舟回到正中的扶手椅边上,足尖踢了踢下首一张雕着金龙的浮华座椅,让内侍擦抹干净后,将顾寒舟放了上去。
“咔哒”数声,顾寒舟手足被座椅上机关牢牢扣住,半点挪动不得。他本就无甚气力,干脆也不挣扎,只面不改色地望着皇帝。
皇帝微微倾身,替他将散乱的发丝拢好,轻叹一声,道:“东西都瞧见了?”
顾寒舟依旧不开口,皇帝也不在乎,径直往边上一个齐胸高的箱柜走去,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册,借着昏黄的火光翻开打量。
年岁日久,纸张早已泛黄发脆,在皇帝翻动时发出哔啵的响动,荡起微尘,于黑暗中浮浮沉沉。
“啪”的一声,皇帝将簿册丢到顾寒舟足边。
“朕当年所受的一桩桩一件件,每条倒是都记了,可惜太过简略。”皇帝垂下视线望了一眼,讽刺地笑了,对顾寒舟道,“不如让朕亲自告诉你。”
一面说,一面将腰间锦带抽开,褪了外袍,将中衣衣襟拉开——
顾寒舟身体一震,瞪大了双目。
虽然与皇帝有过数次肌肤之亲,却全是笼在黑暗之中。如今在灯光下一照,见皇帝肩臂胸膛之上,赫然遍布陈年旧伤,深深浅浅,凹凸斑驳,狰狞交错——足以想见当年血肉模糊、伤可见骨的惨烈!
皇帝脱衣的动作不疾不徐,不久已赤着上身,仅着亵裤。他将中衣扔下,缓缓迈步上前,用手捏住顾寒舟下颌,曼声道:“朕花了近十年,将这石室的刑罚通通领受了一遍。也不知这一笔笔,顾卿需要多久才能还清?”
“——今日,朕就先与你……好好把账算一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