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只能转回他的身上。就此一瞬,那锋利的琥珀色目光顺着她的双眼,直直钉进她灵魂深处:“子胥说过,你同我长得相像。”
不止他说过,他也不止一次说过,但……
那天他喝多了,她想说。
只是刚张口,冰凉的手指就按住她的下唇。
“滕玉。”姬光轻声说。
在这个瞬间,一切声音停止,凝固成五彩斑斓的色块。立于正中的是这个女人——他的姑娘,他的滕玉:万物的回响,独一的答案。
这个瞬间,姬光明白了问题为何。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他说。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胸膛贴着他的胸膛,她的鬓角贴着他的面颊,她的呼吸温暖他的脖颈。放眼望去,他面前的太湖一片烟波浩渺。
“你是回来诛神的。”
“是。”
他感到一只手攥住他的王氅。她拽着他的衣袂,像她小时候总喜欢拽着他的后裾一样。她轻轻埋首到他肩头,让他几乎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他想起她身上的疤痕,那么多的疤,他每一道都有描摹过。
他的阿玉。他那顽皮的,聪敏的,尚不知愁苦与艰辛的阿玉。
“寡人没有成功。”他说。
滕玉猛地抬起头,动作几乎有些粗暴。她看着他,眼角泛着红,天青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水汽。
“您没有那么多的神器,”她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那么多的情报,没有青龙剑和盛盘,以为楚鼎就是德鼎。”
她的眼睛像极了她早逝的母亲,碧色的眼眸,坚定而热烈,为什么他没有早些发觉?
“但这一次?”他问。
“我就是回来诛神的。”她答,脊背笔挺。
这一刻,在姬滕玉的面前,一切纷乱交错的世界汇聚成同一条不息的河流。这一刻她终于清晰地看见:这个祭台是她此行的终点,她使命将在此完成。
“这一次,我会成功。”她说。
东方的鼓声擂响。在离他们不远的祭台上,巫祝唱起歌,擂起铜鼓,作为回应。
“祭典要开始了,”滕玉说,“父王。”
姬光看着她。姬滕玉站在他面前,她单手扶剑,目光中有一种世事之外的沉着和超然,如同激流中央的异石,山火之中的铁木。确实,他想,他与她都是决意归回土地和粮谷的魂灵。他伸出手,将她鬓角一缕碎发别至耳后。
马蹄声在背后响起,此起彼伏,侍卫终于是赶到了:“大王——”
至此无需多言。
姬光转身要走,滕玉却上前一步。
“父王,”她说,忐忑和忧虑从她眼中闪过,“伐越时——伐越时务必小心。”
此刻那种超然在她身上破碎又重聚,就像一个重影。姬光看着她,突然参透了卜辞的迷雾:此刻的她,此刻结束。
他笑了笑。
今日的天空和大地,灰蒙一片分不清交界。但卜官说,过上几日,天空就会重新放晴。
“到时你若同寡人一起领兵,再提醒寡人也不迟。”他说,向她眨了眨眼。
滕玉显然没料到他这么说。她愣在原地,面颊上泛起一抹红晕。
煞是好看,姬光想。他兀自微笑着,转身向卫队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