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喜,吕旻让瑟秋到仁世堂抓了几副药,暂且把后颈的摄魂香压住了,只是发热不退、昏沉无力不可医治,吕旻只能强撑精神,礼待赴宴宾客,直至深夜散席方止。
浔夜抵着半开的院门,让吕旻、枫月、荻画、瑟秋四人先走进院子,而后自己锁上门阀。枫月、荻画见瑟秋落泪,自己也忍不住啜泣起来,流泪不止,又怕惹吕旻烦心,只得压低声音恻恻地哭。
吕旻哭笑不得,只说:“我还没出声,你们倒先抹起泪来。”
枫月红着眼道:“公子是个铁石心肠的,自然不出声,也不会抹泪。”这话说的还是气话。浔夜并枫、荻、秋四人均是从肃毅国公府出来的,吕旻自幼至今所吃的苦、遭的罪,全然看在眼中,知他是受得多了、苦得久了,麻木了。
不是懒得计较,只是父母撒手归西、舅伯不容他、丈夫轻贱他,计较也是枉然,只不过徒增烦恼。血亲离散,至爱无宠,谁还能替他撑腰,为他正名?
寒夜孤灯,他的苦楚失意化为这几个亲近侍女所流之泪、忠耿侍卫所叹之气,世上唯有此四人为他不平、伴他左右,如此便足够了。
吕旻捧着逐渐冷下去的手炉,耐心等几个女孩哭够了,才对瑟秋道:“今日的药你方才煎了吧?现在应该还没冷,替我端来吧。”
瑟秋应声去了,素净朴质的房厅内只余苦艾气味。荻画擦了擦眼睛,道:“手炉该冷了,我换了吧。”于是接过手炉,要去添些炭火。
这六耳白银云纹画麒麟方手炉是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因炉制得小巧,炭火需要常常添。此炉据说是某个贵人相送,吕旻自小就用着,十余年不曾换新,既是因老物多情,睹物思忆,也是因为拮据,事物不能常常置新。
“这天儿冷,今夜该下雪了。”浔夜将门窗都关合了,欲要生火暖榻。
因此月大办喜事之故,府中燃炭紧俏,各院姨娘的份量又不能少,主管只能从最不受宠的吕旻这里克扣,故而吕旻这边余炭不多,不能日日燃炭取暖,只有苦寒难熬时用,十分节省。
吕旻坐在茶几边,合眼小憩,道:“我这里就免了吧,身子热得很,这段时候都不用烧。你们冷拿些去烧便是,小心冻坏了身子。”
浔夜急道:“哪有主子不烧炭让仆人烧的。”又劝着说:“这夜也太冷了,再晚些更冷。卯卿潮期本就身虚体寒,吃穿行卧都需要仔细照料,公子还是烧吧。”
吕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哪里还拿你们几个当仆人?我父母去了,也没什么亲人,你们陪我,伴我,顾我,慰我,我早当你们是兄弟姐妹。”
枫月沏了杯热茶让吕旻捧着暖手,听了这番话,眼泪又将落未落了。吕旻一语未完:“只恨我是个不争气又讨人嫌的,别人家的仆人跟着主子也能学个狐假虎威,我兄弟姐妹跟我只有苦吃,没福受。”
浔夜站在门前,不语,饶是八尺男儿也红了眼圈。丈夫洞房花烛夜、红绡帐里暖,卯妻却素衣对孤枕,苦茶渡霜寒,如何叫人不觉凄楚。
枫月咬着唇,哑声道:“卯卿潮期到底不能……”她看不得堂堂国公嫡子、伯府夫人这般遭人轻贱。正妻事贱妾,寒冬少炭火,眼下竟然连潮期都要靠着一碗碗三分毒的伤身苦药独自捱过!
多少卯卿因潮期难熬,残的残,疯的疯。痒热难遏一头撞柱血溅三尺的亦是自古有之,并非奇事。苦药若有用,卯卿如何还着急下嫁他人?可叹,可叹。
吕旻垂下眼,只看着手中这盏水烟袅袅的粗茶。
枫月狠下心道:“横竖这丈夫也相当于没有,倒不如和离,一走了之,再寻恩爱良人,也好过这样受苦!”
吕旻轻轻一笑,说得轻巧。所事亲夫三年五妾,他沦为天下笑柄,何人敢娶?何来良人?
一时间无人再言语,只听得窗外狂风刮过,似厉鬼哭冤。
荻画拿来了手炉,瑟秋端来了药汤,吕旻闭了闭眼,只说:“笔和纸拿来吧。”
浔夜、枫月、荻画、瑟秋均不解,吕旻苦笑一声:“我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只不过连累你们在这伯府里平白受苦。我自愿双手奉上休书,也带你们早些脱离苦海。”
浔夜将忙到书房取来纸笔墨砚,枫月伺候吕旻饮尽一碗苦药。宣纸铺展,徽墨泼洒,狼毫写无情。
“休书”二字刚了,忽有人推门而入。刮骨厉风悉数灌入,携着纷纷扬扬的细雪。来人身形颀长岿然,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披着玄黑鹤羽镶金大氅,身着暗红软绸纁裳缁衪,肩头薄雪,双目含怒,赫然是霄勇伯严叡。
屋内主仆几个面露惊色,一时忘了礼数。还是吕旻先搁了笔,起身作揖。
寒风肆而急,将案上的休书吹离卷起,不偏不倚落到严叡脚边。严叡俯身拾起,抬眼一览,拧眉,厉声问道:“休书?你要休谁?”
一室侍仆哑然无语,吕旻垂了垂眼,轻声道:“自然是伯爷休我。”
严叡大步向内跨进,声如洪钟,震鼎裂钵:“我何时说过要休你?”
休书被青筋虬结的大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