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用自己的法子,给许博怡讲道理,叫许博怡多读书,不要将眼光局限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若是只看着自己,再小的事情也会变成天堑的。
风雪舟告诉许博怡要自己学会坚强,要强大起来,他的心太软弱了。只有做一个强者,站到别人站不到的高度,别人才欺辱不了他。
风雪舟也年轻,遇上这样的事,无论风雪舟有多么早熟,也是无法顾全到方方面面的。
可这事他若不管,便没人会管了。
风雪舟也不是没经历过磨难的人,他自打生下来便带了心疾,不知自己能活到哪一日,寻医问药了那么多年,再苦再绝望的境地也不是没有,十岁的时候差点儿没机会再醒过来。因为学戏被打断双腿被家族放弃的时候,他也从没像许博怡一样过。
或许许博怡活得不容易,可在这乱世,谁又活得轻松呢?
说教得多了,许博怡便不耐烦了。这世道已经这样了,风雪舟不想许博怡离了他以后还被人欺辱,但他不知该怎么改变许博怡。
他们之间,总是一个人很想说话,另一个人不想听。
有时风雪舟甚至不顾自己的风度与教养,在路上便与许博怡吵起来。说是吵,可许博怡也从不说自己的想法,他只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着,风雪舟猜不透他的想法,愈发急切。
往往话说到一半,许博怡感到不耐烦,便抛下风雪舟独自走了。
风雪舟定在原地,愣愣地望着许博怡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受伤与难过。
这样的事发生了太多次,风雪舟心里也慢慢变得麻木了。
期间夹杂着一些小事,让程岁看得难受。
一次风雪舟划伤了手,伤口很深,身旁只有许博怡在。风雪舟有晕血的毛病,这毛病是从他被打断双腿后得的,风雪舟眼前一黑,心里发慌,下意识叫着许博怡的名字向他求助。可当风雪舟清醒过来,只看见自己的手已被血铺满,白色的地板上血迹蜿蜒。而许博怡只站在他身旁,愣愣地看着他的手。
风雪舟以为他也被吓到了,忙安慰了几句,自己去将血迹处理了,又包扎了伤口。
结果晚间许博怡突然对风雪舟说:“你知道我今早为什么看着你的手不动吗?”
风雪舟还没生出疑惑来,许博怡便自问自答了出来:“因为我想喝你的血,我感觉你的血很好喝。”
那一刻风雪舟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么苍白。
或许风雪舟早已知道许博怡的凉薄,但他仍可笑地坚持着自己的那点道德和责任。
而后他才从许博怡口中知道了他会自残,许博怡的父亲早早过世,家中只有一位母亲,因为忙于工作无法很好地照顾许博怡,许博怡便会趁家中无人时自残,并喝自己的血液。
风雪舟忍着自己晕血的不适感,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让许博怡改变了这种情况。
当许博怡告诉风雪舟他已不再会去自残喝血的时候,风雪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再晕血了。这本是好事,风雪舟心里却涌出难过来。
因着许博怡的存在,风雪舟留学这几年过得很累,药量加大了许多,脾气也变得暴躁,风家的下人见了他说大少爷变得像个刺猬和炸药。
风母是最先发觉出不对的,她要求风雪舟离开许博怡,不要再与许博怡来往。
“你以往最是理智,但凡察觉到朋友的品性与你不合便一刀两断,怎么这回……”
风雪舟摇了摇头,“我不管他便没人管了,连他母亲也不知晓他的事。”
“你这孩子!你这是要把自己赔进去吗?!他人的死活与你何干?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你的药再这么吃下去命还要不要了?你自个儿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还有以前半分气度吗?听娘一句劝,他对你的影响太大了,离开他吧。”
这些风雪舟心里其实都清楚,思虑了很久,最后狠狠心与许博怡断了关系。可没过多久,许博怡又被欺辱,风雪舟还是没忍下心,终于跌进了这个深渊再出不来了。
过了两年,两人各自念了大学,却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的关系就像菟丝子与大豆一样,畸形却又分离不开。
后来许博怡出现幻觉,被检查出有抑郁症。一开始还是好的,在风雪舟的鼓励和帮助下,许博怡倒也还算乐观,成立了一个帮助抑郁症患者的小团体,许博怡还会去开导比他情况更严重的患者。
一天许博怡对风雪舟说:“我与他们接触下来,发觉他们的思想竟如此怪异,却又有些熟悉。后来我才想到,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是那么想的。谢谢你雪舟,这个世界从没有人愿意伸出手救我,你就是我的神。”
风雪舟一时失语,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努力不是没有用的。哪怕这个道谢迟了那么多年,风雪舟依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轻松了不少。
至于什么“你是我的神”之类的话,风雪舟听许博怡说过太多次了,许博怡甚至还开玩笑说过他走夜路的时候念着风雪舟的名字便就不怕了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