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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 月下独白(1 / 2)

第二十章

夜深人静,唯有初秋的寒蝉仍在低吟浅唱。

经过纪殊大病一场后,骁儿大抵是懂事了些,近来在学堂念书很是卖力,就连偶有一次纪殊前去接他回家,执教的老先生也不由向他夸赞了一番骁儿的聪敏与勤勉。

学得用心了,夜里都睡得更香一些。纪殊侧身坐在骁儿床边,看着骁儿渐渐沉入梦乡。他抬手轻轻抚着骁儿前额,小孩毛茸茸的碎发触在掌心,留下一片柔软。

灯影在那稚嫩的脸颊上跳跃,嘟嘟的脸蛋泛起健康的粉嫩,纪殊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却感慨起来。

还记得数年前在京郊的一处清净别院休养时,清明过后一天无风无雨的寻常日子,赵琮抱着尚满周岁的骁儿到他面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周围满是陌生的人、陌生的院长,可他不哭也不闹,黑葡萄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盯着纪殊看。

明明是从自己肚子来出来的亲生骨肉,他却是初初相见的陌生,连抱也不会抱,可冥冥之中仍能感受到紧缠密绕般的牵挂。

或许是早产的缘故,骁儿出牙比一般小孩要延迟一些,咧开嘴笑时,门牙处仅有浅浅两道白齿芽。骁儿虽不曾吃过他一天哺乳,可依偎在自己怀中,第一句话便喊了“爹爹”。

那么平常的二字,在彼刻真是叫人泪如决堤。此前纪殊总觉得自己心中缺失了一块,却始终寻觅不清究竟是何,但在那声软软糯糯的一声“爹爹”里,他终是完整了。

弹指一挥经年,如今的骁儿,清秀的眉目之下已隐隐有了少年模样。

许是他自己内心最深处也不愿面对往昔所发生的事,在上京大病初愈后,纪殊全然记不清自己出嫁、怀孕、分娩的桩桩件件,只知自己与夫君恩断义绝,可那曾经的“夫君”究竟姓甚名谁、是何模样、是何许人也,也统统遗忘了。

他不问,赵琮也未曾开过口。

有时他想从骁儿天真灿烂的笑脸中窥见什么人,却也是徒劳无功。纪殊忆不起来那个人,可那般爱透了、恨透了、心如死灰的疲惫,却似一枚打在魂魄中的火烫的铁烙,紧紧跟随着他,束缚着他,多年来不得丝毫喘息……

……

纪殊执一盏细芯油灯走进卧房时,万嵎恰好擦着一头湿发走出来。他刚沐浴完,下身仅着一条长至膝下的宽松衬裤,水珠自未及擦干的长发滴滴垂落,肌壑纵横的腰腹也被浸湿得一副水光莹莹的模样。

“曈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万嵎碰见空落落的卧房中陡然多了个人,不免有些惊讶,还向后退了半步。

纪殊瞧着眼前这幅“香艳”的出浴景象,耳朵不禁有些发烫,却仍是下了决心,定了定神,清咳一声道:“骁儿睡了,我……我有些事同你说。”

虽说万嵎仍如往常一般日日照料着父子二人的饮食起居,可纪殊怎么也咂摸出了,自从那日赠新衣时,他一晕,便骤然想起曾在上京的往事后,万嵎这几日……都有些躲着他。

平常万嵎总喜欢在二人独处一室时使些搂搂抱抱的小动作,尤其是经过潮期一番亲热之后,他更是一副无赖做派,夜夜缠着要同纪殊共卧一榻,纪殊不得已只好逃去骁儿房中睡。

可这几日,万嵎却是安分了不少,简直要退到陌路时那副“相敬如宾”的模样,对着他连话都少了大半,好似再无事可言。

见纪殊“夜袭”而来,万嵎竟然如早有预料般,擦巾子的手缓缓垂下,神色之间满是视死如归:“什么事,你说吧。”

“我……自小在上京生活,父亲原是朝廷中微如草芥的小官小吏,生母为妾,勉强生下我不久便撒手人寰了。”纪殊垂下眼,将手中的灯盏轻轻放在青木小几上,徐徐道来:“因是庶出,又自幼丧母,我从小在家中就不受人待见。虽不至于挨冻挨饿,可拳打脚踢总是少不了的。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在我挨欺负的时候站出来过……后来我有幸读书识字,给他寄过许多信,署了名的,不敢署名的,他却一封也不曾回。”

“父亲一阶一阶往上爬,头上的官帽也越做越大,后来得罪了一个人,便把我塞过去赔罪。可我……我听说,那人是他,一颗死灰般的心就这样活泛起来。我总梦见小时候,他挡在我身前,替我出头的情景,梦着梦着,便昏了心智,真以为这是桩好姻缘了。直到大婚那日,嫁到夫家,才知他早就忘了我……或不如说从未记得过吧。”

纪殊笑了笑,低着头,又自顾自喃喃着:“他掀盖头那一刻,我见他明明已经那般酩酊大醉,凌厉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明晃晃的嫌恶,便知道,他恨我父亲,也恨我。他压着我,口中却分明喊的是别人的名字。他不好过,也要我比他更不好过。他弃我如敝履,却在潮期时逼我结了契。我不懂他心中究竟想些什么。我们总是吵,可得知我怀上了孩子,他又开始待我好了。他疑心我同其他榫君有染,打得我差点口吐血沫,可他也拥我入眠,允诺此生定不负我。”

“军机泄露,他一口咬定是我里应外合乱臣贼子要陷害他。他锒铛入狱后,我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跑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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