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来源,单哉才是。
郎子平越是跟单哉相处,就越觉得他不合适读书。
单哉一点都不笨,只是偏好实践操作,跳脱的性格让他总是苦恼于理论学习。
这倒也不难理解,单哉到底只有初中的文化水平,就算他中学成绩意外的挺好,也弥补不了近十年的荒废。
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没有基本功,学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但学习的基本功又哪里是两三年的时间能够弥补的?再说了,郎子平又不是职业教师,他要有那水平,早去考教师执照了。
对此,郎子平日思夜想,最终,他拿出了曾经鼓励单哉阅读地笨办法——陪他学,以及,逼他学。
“子平,我求求你了咱们今儿就到这里吧,我脑子真的装不下了……”
“你又不笨,怎么可能装不下?我的工作量可是你的两倍——学。”
“呃唔……”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很有效,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单哉就能做到自己啃书了。
当然,代价是消耗郎子平的脑细胞,学习双份的专业。
双倍的课业对于郎子平而言,无疑是一个过分沉重的负担。他确实擅长学习,但天才并非没有极限。
说到底,他当初之所以会帮助单哉……不说友情可贵,也不说他对单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些都太虚无了,哪怕郎子平的感性会认可,理性也绝不答应。
于是乎,郎子平曾经至少在表面上,向单哉索取了金钱报酬,以及那些庸俗到极致的承诺——金钱,名誉,地位。
他是那么说的:“等你成为了皇帝,我就得是太上皇。”
“太上皇……那你不就成我爹了嘛?!不成,换一个。”
“……那我要举办属于我的画展,在巴黎。”
“画展?嗯嗯,听上去挺简单的嘛……行!成交!”
约定是这么约定的,但郎子平自己心里清楚,这就是个让自己安心的空头支票。
以他对单哉的预期,他未来能出钱让自己在上岸城的美术馆展出几幅画就不错了,还巴黎?那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金钱名誉地位”三件套,还要有统筹这一切的……权力。
彼时上岸城最大的人物都未必能获得这样的“权力”,单哉他更是不抱希望的。
不说空话了,说点实在的。郎子平从单哉那所获得的最直接的回报,仅仅只是专业知识而已。
郎子平比任何人都信奉知识的力量,却也比任何人都轻视知识的地位——那不过是工具而已。像他父母那样的知识分子,无非就是以知识为工具的工作者,和那些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人并无本质的不同。
事实证明,郎子平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和他预想中的情况,似乎又有些差别。
他成为律师后,在商业纠纷上的辩护,胜率是百分之百。然而,帮助他获胜的,并非那些教科书上的知识点,而是单哉分享的种种经历。
说点不好听的,单哉这人的经商手段属实是脏得令人发指,奇怪的想法层出不穷,郎子平跟在他身边,那些上诉的客户都显得格外稚嫩。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专注眼下,单哉还是那个笨学生,而郎子平也日日承担着双份的压力,却在单哉面前强装轻松,试图给他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如此高压的代价就是,郎子平倒下了。
那是他们相识第二年的盛夏,蝉还是那么吵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郎子平从中央商场打工回来的时,由于空调和太阳的骤冷骤热,再加上身心上过重的压力,他病倒了。
说是病倒,也没到进医院的地步,就是发低烧,单哉给他灌了几热水瓶的热水,又从药店买了些稀奇古怪的药,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好了。
生病的难受劲当然没啥好说的,倒是生病时单哉对自己的照顾,让郎子平记了一辈子。
虽然他也知道单哉不是什么邋遢的人,但他竟然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吃喝拉撒……不说吃惊,也就让郎子平对单哉的认知被推翻了一遍而已的。
大抵是因为愧疚,或者是感激,又或者是郎子平所期待的友情,单哉一听说自己病了,就立刻跟打工的地方请了假。
能被单哉“照料”,说实话,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饿了单哉会准备吃食,渴了他会提前将水放温,出了汗就给他擦身子,乏了也能保持安静不出声,让他一觉安睡。
郎子平问单哉,他为什么那么熟练,单哉说,他姥姥以前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一天夜里,郎子平睡得早,没吃晚饭,醒来还是深夜,不由觉得饿。他本想那点饼干垫垫肚子,结果刚起身,单哉就惊醒了。
“饿了?你等会,我给你弄吃的去。”
单哉套了T恤就往外跑,回来的时候,竟端了一碗热粥,配小菜的那种,就像变戏法一样,让郎子平倍感惊奇。
“食堂后厨已经在忙了,我和那儿的阿姨相熟,就要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