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敢当?」
他捡起来纸张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劳契。
在芳萃园里,劳契就等于卖身契一样,双方签终身。
折锦捏着这张攸关未来的纸,双手发抖。
「是郁副官么…?」他问。
李挚瞥来鄙夷:「不是她还是谁?仗着自己爹的能耐…呵,你也别得意,既然我能捧起来你二公子,就能再捧三公子四公子!你以后就做她郁白夏的狗去吧!」
他捏紧劳契,道句失陪,转头奔了出去。
往公馆的路线折锦驾轻就熟。抵达时候尚在午后,郁白夏未归,他就厚着脸皮求了个位置等她。等到日头落下,门前发动机声音传来,那脸熟的女仆来报与他说,她回来了。
他出去迎,她往里走,猛一撞面,竟有种夫人迎接丈夫归家的错觉。
两头却都没耽搁。郁白夏猜出他因何而来,于是连衣服也没换,领他直接坐回厅堂的沙发里。
她先问:「李挚曾给你难堪?」
折锦笑:「尚好…」
她解释道:「听说他这人欺软怕硬,我就没跟他留情面。既然你过来,应该已经拿到劳契了?往后你愿意呆在芳萃园就呆,不舒坦就再找个别的班子,挂名还是接场子都好。李挚若是敢对你使绊子,你同我说。」
李挚估计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被他折锦压在脚底下。
「再者我惹了他,该是短了你的财路。我便想,当今开始给曲子录唱片,你这门唱的手艺,也能录了,发出来给更多人听。早上我问了捣弄唱片行的朋友,你要是感兴趣,得空与我一起去瞧瞧。」她又道。
折锦忆起信笺:「就是您写在信里的那位?」
她点头:「正是。」
他忽然感觉心头暖洋洋的。
「这就是郁副官说的,要送我的礼?」他问。
郁白夏听此,使人拿出一串钥匙,塞进他手里。
「还有户院子,在附近,地方不大,就算是个后路也好。」
他盯着掌心的钥匙,冰凉,跟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可她却是寒凉之中包裹着一颗热心,让他受宠若惊,也不知所措。
「郁副官…为什么对我这样?我…我只有一身皮…」
郁白夏听完笑:「我要你的皮做什么?」
她握着他的手,将钥匙拢紧,然后道:「我跟二公子说过,我想养玉。」
他哽咽,反手握紧她。
「郁副官…」
你既然如此对我,就莫要弃了我。
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虽然折锦的名还挂在芳萃园,却是自还回劳契之后,李挚就再也不给他安排好场子。能出的,都是些三流官员亲属做宴,或者单单只要他二公子撑场子,露个脸就罢。
另一头,李挚又从园子里选了两个后起之秀,跟他打擂台。
折锦知晓此事,也没甚伤怀。他早有猜测,自己唱到三十几岁就得被李挚雪藏,之后一边继续给他皮肉买卖,一边教习后辈,再过几年,兴许找个冤大头敲个一锤子买卖,用自己捞最后一笔。
这是场子里的惯常套路,他早听过,原本亦认为自己也逃不过这个结局。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的郁白夏。
阿云觉察出周遭异样,听完折锦的解释后,悲喜交加,不住感叹道:「倘若郁副官是个商人的小姐也好,可她是军阀的女儿…怎会让公子您光明正大…?」
折锦却笑:「这里的人,有几个能光明正大…?」
然后他想起被送去赣州的文青,给宝利德半百东家做姨太的月翠。更甚至,委身海关署查验的茂安被人戳脊梁骨,骂他连婊子都不如。他们都是被折弯了尊严和前路的人,谁能自己主宰?能平平顺顺活过这一世,已经是万幸。
「况且,我也配不上她…」他又道。
阿云瞅他一眼,悲意更甚。
「您是迫不得已…」
他摇头。
「这是抹不掉的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