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因为出身而找不到好的夫子教学.....所以,你就成了那个入仕之人。对也不对?”
“........”白则明默了许久,最终苦笑着点头,“长公主所言,皆是臣出身富贵却苦读圣贤走科举入仕的初衷。”
“既然初衷已经达到,你为何仍有不甘?”
话都问到这儿了,白则明要是再不老实回答,李扶苏留他也没什么意思了。
“近二十载苦读圣贤,熟稔史书,一朝登榜成名,却只封得八品文官,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只得伏于案前日复一日,臣心不甘;昔日同窗举子功名未及臣,今朝各个前途似锦,只臣一人,虽为京官,却毫无作为,愧对功名,时觉多年奋发是一场笑话,臣心不甘;臣出身商贾,功名是自己踏踏实实考取,圣主钦定状元,却得不到应有之职,臣心亦不甘。”
“可你现在的种种不甘都与你科考入仕的初志毫无瓜葛。”李扶苏总结道,“原来的心愿既已达成,你却心生不甘另有所求,未免太过贪心了些.....”
“臣惶恐。”白则明心中忐忑,不想自己一番肺腑之言被李扶苏解读成了贪心不足,懊悔方才不该一时激动将心中不满尽数倾斜给旁人,倒叫人拿住了七寸。
李扶苏眼见人被自己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吓到,不免有些好笑白则明的胆子忒小,于是换了个话茬,“听闻你家中生意做得很大?”
“是。”
“家中本就富贵滔天,若是再出一位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必定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一般的美事一桩,对吗?”
“是。”
“所以你注定了仕途不会顺利。”李扶苏漫不经心地用杯盖拨了拨茶盏里的茶叶,“你不笨,应该知道我此话何意。”
“家中资产皆由祖辈父兄挣得,并不与臣相干......”白则明干巴巴地说着,这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说辞才出口一半,他就得到了李扶苏颇有意味的一个眼神。好似再嘲笑他方才承认的科举的初衷。
“既不与你相干,你苦读多年是为功成名就。如今家中牵绊了你大好仕途,你为何不分家另立?从此与那商贾人家断绝关系。”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臣虽为家中老幺,不理家事,但长嫂未曾苛待于臣,兄长亦不曾因臣从未帮他处理家业而责辱过臣,反而明白臣读圣贤以知礼,阅史书而明智的想法;臣无以报兄长之恩,一朝登榜中第,考得状元,虽前途无量,但若以背离家族为入仕之投名状才能得官途步步高升;臣自此再无它愿,只守微官薄禄,在其职尽其责,惟愿家中伯埙仲篪、笙磬同音。”白则明跪下身来,朝李扶苏行了大礼,义正严词地说。
“你倒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李扶苏垂眸,柳眉微蹙,暗自沉吟了一会儿,道。
“长公主适才所言,是欲将臣至于不忠不孝之地,若臣依长公主所言要与家中断绝关系眼下困境方可解除,实在是枉读圣贤,羞为人子,更不配为君分忧,用毕生所学造福百姓了。”
白则明说罢,李扶苏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叹一声。难怪景帝要把他藏起来,在自己的近臣的忠实下属手底下磨炼。可惜啊.....
“天色不早了。”李扶苏看了一眼窗外早已昏暗下来的天,起身道,“宫门已关,你在这儿住一晚,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府。”
白则明正想着自己刚刚那话有没有得罪李扶苏,突然被这么一安排,脑子有些懵,正要谢字出口,思想瞬间回神反应过来,忙道,“长公主,臣身为外臣,留宿在长公主宫里,不合礼法。”
“那你无圣主旨意私自进宫,就合礼法了?”李扶苏挑眉,反问他一句。
白则明欲反驳,可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不合礼法。外臣进宫除非圣主下旨召见,否则不可擅自入宫。可自己是被送了宫帖才准许入宫的啊......但是好像没有身为外臣入宫是授宫帖的....递宫帖入宫的一般都是臣子的女性家眷......白则明想到这儿,突然明白自己是被李扶苏耍了一道,心里好生憋屈:这个长公主,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李扶苏瞧他被自己逗了一句,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的颇有意思,眼中也含了几分笑意。此时子轻带宫女捧了几个盛了衣裳的托盘过来,向李扶苏行礼与白则明分别行了礼,“贵主,白主簿需换的衣裳备好了,奴婢不知白主簿喜好,顾命人多备了两件。”
四个宫女将衣裳盛到白则明跟前,李扶苏淡淡道,“还不起身?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吗?”
“臣不敢。”白则明这么答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面前的四份衣裳,白则明眼都没斜一眼就指着离自己最近的月白色衣裳说,“臣穿这个就好。”
李扶苏瞥了一眼白则明指的那件,又抬眼看了看白则明那张还带着憋屈神情的脸,“你穿这个颜色太寡淡。”说着抬手指了下右侧宫女捧着的妃红色圆领袍,“这件比较衬你肤色。”
白则明还没出声,宫女已经捧着落选的衣裳退出去了,只留李扶苏指的那件衣裳放在了圆桌前,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白则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