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臂压在他脖子上让他每次差点窒息毙命这件事尤为恼火。
“你知道你睡相很差吗?”某日就寝前,他死死地盯着在床边洗脚的苏云卿。
“啊?”苏云卿往盆里倒了点香碱末,两只脚搓啊搓,头也不抬,“我睡相这么不好么?可是游仙楼的寒烟和玉香都说我睡姿有如天仙下凡。”
柳生冷笑:“你不妨看看画本里的神仙下凡是个什么姿势。”话毕扯过蚕丝被就转到床的内侧。
“喂。”苏云卿抬头就看到一床被子都被柳生卷走了,无奈抱怨道。
“柳生。”
“......”
“柳生——”
“别叫了,鬼都被你叫醒了。”
“我洗好脚了。”
“那就上来,谁让你出去玩踩上牛粪的。”也不知道这城里谁养着牛,或者是苏云卿又偷偷跑到外面去玩了。
吹灭烛火,绣游龙戏凤的帐帘垂落。
一刻过后。
“你睡了吗?”苏云卿突然问道。
“柳生,我跟你讲个故事哦。听说是真的,就在川渝那带,听说有人挖到了具僵尸——唔!”
柳生忍无可忍地拿被子捂住他的头,声音带着哑:“闭嘴睡觉!”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三个月。
苏云卿缩在车厢里的狐毛毯子上,闭目养神。
他回想了下这段日子以来石彦之的变化,以他对友人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能是些难言之隐,但不好细说。
腿脚?可看他走路已与常人无异。石家?可石彦之说自己已经从家中搬出来住进皇帝赏赐的新居了。苏云卿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他上次提出要去石彦之的宅子玩一玩,看看他缺些什么,自己好帮他添置一些,苏云卿知道石彦之一直以来过得都不太好,所以想尽自己的那份帮衬他多一些。
然而石彦之拒绝了他的请求,说他和石家嫡子起了纠纷,对方想着他既是顶着石家的名头在外塞领兵打仗,那么皇帝赏赐的财宝自然也该有石家的一份,而且皇帝赏赐的宅子也在他们想瓜分的行列里。
苏云卿听见这话脸黑的不行,尽管石彦之一再劝阻他莫要再惹是生非,但苏云卿还是偷偷趁石家嫡子去游仙楼找寒烟寻欢作乐时,一脚踹开房门,寒烟也跟没事人似的走到一旁,就这么看着苏云卿揪着那人的领子警告他。话毕还踢了一脚人家的蛋。
最后石彦之还是搬进了宅子里,虽说不大,但地段不错,苏云卿想着等自己闲下来再摆放也不迟。
可话又说回来,入冬后订服饰的单子愈发增多,制衣坊的活儿也把他累得够呛,这段时间他也没几个闲日子去玩,不仅要招聘更多的人做事,还要在家低声下气求柳生帮自己算账,账房先生已经忙不过来了,最初只以为这是个小生意的苏云卿压根没想到多雇几个人算算账本,上个月就出现了好几次漏洞,亏的钱够他去游仙楼玩的了。
柳生接管了苏家一部分的生意,但他自己还要去做柳家的买卖,同样是忙得脚不沾地,苏云卿也不好让人白给自己干活,就答应年末这些日子都不去游仙楼的请求,苏云卿本来也没想过自己去游仙楼花的钱能让家大业大的苏氏家道中落,直到柳生把从游仙楼老鸨子拿来的账本甩在他脸上,他一边翻一边冷汗直流。
以后还是少去那,索性以后跟朋友出门溜溜鸟斗斗鸡了。他忽然觉得他们的家底很薄了。
想着想着,很快就到了宅邸门口。小厮想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但苏云卿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提着。
他吸了吸鼻子,刚刚才从暖的地方出来,弄得他怪不舒服的。
他问:“夫人在做什么?”
“夫人本来在账房里记账的,不过方才困了,就在账房里的小厢房休息。”小厮如实答道。
“这样呀,”苏云卿笑了笑,“天估摸快黑了,我方才在外头用过晚膳了,你们准备你们自己吃的,让冯嫂多煮一锅热汤。”
“少爷您真好!”小厮刚满十五,正是少年人的时候,喊起来声如洪钟,苏云卿的耳朵都有些发鸣了。
“快去吧。”
暮色昏沉,苏云卿忽的转头,望向远方的落日。
白昼漫长,他几乎都没怎的见过这一幕了。
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了,那卷起水面竹叶呼啸而过穿过山涧的清风,那轮使他义无反顾奔走远方的风雨婆娑之中的落日,他那喧嚣纨绔的,任性执意的却也因此而念念不忘的时日。
最后在一片狼藉之中消失了。
那白眉老头竟横死在山贼刀下,他视若珍宝的酒葫芦摔落在地,酒浸湿了泥土,苏云卿被砍到昏死过去,贼人遁走,他也因此而卑鄙地获救,在烈火滔天的怒意与绝望中,十七岁的苏云卿牵着老马,驮着长者的遗体,将他埋葬于青山最高处最有风水的一处宝地里。
他把生前长者未喝完的酒尽数倾洒在坟茔上,痛哭出声。那匹马有灵性,竟也无声无息地流泪。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