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迎着凉风转过头,拨开被风吹乱的刘海,将手缩进袖里,像企鹅圆滚滚的鳍那样捏紧封口。然后,她大摇大摆地挥着手,跳到他面前,“那天,谢谢你。有你安慰,我感觉好很多。”
“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他神情慵懒,半醉时的迷离,更映得明眸善睐,顾盼含情。立体的颧骨染上胭脂般的红晕,毫不自知地肆意勾人。
这绝对不是只喝了一点酒吧?
好想欺负。
人迹罕至的天台,果然最适合掩藏旖旎缠绵的小秘密。
先前对他并无遐想的时候,她可以坦然对他做任何事,用碰瓷的手段横加折辱,教他有苦难言。如今清楚自己对他的心思并不纯粹,反而觉得做什么都徒惹误会,什么也做不出。
她只揪着一颗凌乱的心,“我能问你吗,为什么那天晚上愿意抱住我?你不怕我误会你多情?”
“既然能这问,不就是没误会?”
说罢,他的神色忽黯,似漫天月华失却神采。发觉她鄙夷盯来,他才长叹一口气,改口道:
“曾经有两次,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恰好被至亲之人不留情面抛弃。一次是在高中,因为发挥失常,我没能在竞赛中获奖。父亲认为我辜负了他多年来在我身上的投入,我在眼中成了失去价值的废品,最后也被赶出家门,被迫自力更生。”
沉重的话题令她不敢轻率回应,她无可奈何垂下头。
她还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像他那么光鲜亮丽的人,一定从小被家庭保护很好,人生像开挂般一帆风顺。
他继续道:“我或许多少能理解你的处境。正因明白,才没法见死不救。所以,我不希望你最后跟我一样,向世界呼喊求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毫不通融的冷漠、歧视,尖酸刻薄。”
听他道出这些,她似又寻回那天晚上意料之外的悸动。太多情绪压着心口,欣喜,贪婪想要得寸进尺,又怕自己配不上这份无暇的好意……所有这些交会一处,眼前却是他遮着半边月的清俊容颜。
他全然看穿她不知所措的为难,“你是我的学生,人生路上拽你一把,这是应该的。对我而言,最大的成就,是看到你走出旧日阴影,成为想要的自己。”
小钟黯然低头,“我自己都不知道,想成为怎样的人。”
她只觉,一无是处的自己又被看不起,像块补天无用的顽石。
他继续道:“更何况人与人,异性之间,并非只有同一种性缘关系。”
“性缘关系?这是什么?”小钟开始听不懂他的话。
“从字面意思来讲,就是因性吸引而构建的社交关系,恋爱、性伴侣之类的。”他解释道。
哦,他说甚至都不想睡她。
假——
的确,如果他目的明确就是睡她,那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坑蒙拐骗一套带走,根本不必大费周章,还放长线钓她,讲这种败人性欲的人生哲理。
他这么说,她反而更觉自己不被放在眼里。他看她,就是学生、后辈,一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哪怕过分疼爱宛若女儿,总不可能是性的对象。
如果是她有点想睡他呢?
在那夜,想向他献出一切还只是朦胧的冲动,如今却化形成更具体的模样。她幻想出与他春宵的夜晚,被翻红浪,嫩蕊勾香,碧玉扰碎胭脂。
情愫长出自己的眉眼与手脚,就像胎儿孕育成形?
“那个……”她摇头拂去古怪的思绪,转而问:“你说的,还有一次,我能问吗?”
“你们不是喜欢猜我来当老师的原因吗?因为这份职业,我被我的——”
他的什么人?原本他的态度还算坦然,话至此处,却生涩地凝住。
小钟连忙摆着手乖巧道:“没关系,我我……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觉得不方便,不说就好了。”